院内没有不果,倒是有一排色彩搭配颇为和谐的成熟的菜田。
从脆嫩的叶片和饱满的果实上隐约透出的灵气,不难看出母亦文有很好地将呼吸法和种田结合在了一起。
本以为他会需要一段时间来摸索两者的平衡点,没想到掌握的速度比顾文星预计的还要快上不少。难怪在门口见面时,他的身上灵气波动较为明显,似乎是马上要突破筑基了。
而不果的悟性更高,估计至少也是筑基初期的修士了。
顾文星用面板扫了一下屋内,判断出不果没有在修炼,可经脉内的灵力循环略显混乱,她像是有些放任自流……情况有些不对劲。
顾文星走上前去,敲响了房门。
待不果疑惑地喊了句“是谁”,没等到回复后她心想没人会擅闯他人的住宅,想必是母亦文回来了,或是邻居来要些菜做交换。
荣不果打开门,没想到见到了心心念念已久的师父。
顾文星:“嗨,我回来了。”
只听风声呼啸,荣不果一个箭步便冲上去抱住了顾文星,她的下巴搭着顾文星的肩膀,抽抽噎噎道:“师父,我修为卡住了。我怎么做都没法突破炼气中期,尝试了很多次,结果搞乱了体内的灵力,修为不进反退。呜……我怕跟不上你们的脚步,会被抛下。”
顾文星本想问到底怎么回事,话未出口,先被不果的热情拥抱给整得怀疑了一瞬是否有人夺舍了她的徒弟。
不过有客服在,她倒不会闹出乌龙,见不果还是那个不果,只是稍稍黏人了些,遂打消了荒谬的念头。顾文星边摸着不果的脑袋,边耐心听人说明白了灵气混乱的事情起因经过,强制性的停滞,不像是在巩固根基。她回忆了自己修炼瞬水三诀的过程,果不其然,她根本没有遇到过这种问题。
荣不果肯定不是因为灵根,而让她看起来特殊且顾文星没使用过的天赋就只剩下了水之友。
怎么让她遇到了这么多卡进度的天赋。
顾文星动了动手腕,在荣不果看不到的地方取出梳灵丹,好在她有先见之明,扣了几颗备着。不然以客服守着药田那副德行,怕是会说出“你再等等,反正她死不了”这种让顾文星拳头硬了的话。
“不果,来。”
顾文星扯下黏着她不放的不果,将梳灵丹放在她的手心。
“这是梳灵丹,你吃下后去打坐一会儿。切记不要强行突破循环,卡修为就卡修为,以求稳为主。凡事有我,不必过于焦虑。”
荣不果看着散发异香的丹药,毫不犹豫地把它吞了下去。没等她询问顾文星具体的信息,药力开始生效。不果无暇顾及地面平整与否,她原地坐下,盘起双腿,后面竟是直接进入了修炼的状态。
顾文星通过实时的动态经脉图查看不果的消化情况,见她有把刚才的话记进心里,驱使灵力开始循环时都有条不紊,心下渐安。
她一点一点地慢慢退了出去,轻阖上门。
临到姜起身边,顾文星瞧了下他正在做的事情,低声道:“你怎么给菜田布置起阵法来了。”
姜起:“这样有概率成为灵菜,对修炼有帮助。”
顾文星:“这样啊。我有件事想拜托你。去海龙门举办的赛事,你作为领队,能带其他门派的弟子一起去吗?”
姜起:“嗯?”
顾文星:“我想带亦文和不果去见见世面,他们跟着我们离开司鹿门,见没见什么东西,天天关屋里修炼了。再加上不果可能需要水的刺激,海龙门又在海上,我就想着这是个好机会。”
姜起:“不难。你帮我过心劫的事情我已经告诉了谷主,别说是带去海龙门,让他们进谷内的秘阁修行也可以商量。”
顾文星:“那倒不用。我有自信让他们得到不输于你们秘阁的指导,再说了真要过去只会让你为难。”
顾文星聊着天,没注意扯下了辣灵极实而不是红茄果,啃完一口被辣得头皮发麻,冒汗不止,她连忙呸掉了嘴里的一截。
她揉了揉发红的脸,道:“那个修士会来找母亦文的麻烦,我打算今晚过去找修士聊聊。”
姜起:“需要我帮忙吗?”
顾文星:“到时候可能需要你从他的伤口分离出来自那位修士的灵力,我手上有能根据灵力自动追踪的符咒。”
别看她不能修炼,存不了灵气修不了灵力,薅几块灵石制符还是能办到的,而灵石可以找客服要,简单。实在不行还能找姜起要点灵力,制符一事,说白了,字写对、线不乱,就能用。
姜起:“易容会好一点。杀完人后记得清理痕迹,同行者是去是留看你。唔,为避免麻烦,还是斩草除根比较好。”
顾文星:“……?”
顾文星:“不不不,这就有点……我暂时没这个想法。”
姜起食指微勾,唤得所有灵力线有序地落下,遵循着某种方式交织成图案较蕴灵阵更复杂的塑灵阵,直到最后一笔完美封住所有空隙,阵法恍如浑然天成。
他才缓声道:“那可能会有麻烦。”
毕竟是连凡人挡路都要踹一脚的修士,被打了找人报复是随便想想都能知道的事。
顾文星:“我知道,但不杀了他不代表我没有别的办法,要想让人诚恳认错的前置条件,不止有杀这一项。”
姜起不置一词,既然顾文星已有决定,他会尊重对方的选择。
“那就这么办吧。”
顾文星走了几步,忽地意识到一个不小心被她忽略的事情,她又退了回来,问:“等一下,你什么时候杀过人了?看样子还不止一个两个的,都知道斩草除根了?”
姜起:“啊。”
他抬头看向门外。
“你的弟子回来了。”
……好吧,暂且揭过该话题。
顾文星见姜起不愿多提,倒没想过硬抓着不放。她直直地走向母亦文,随后绕过他来到门外,先是看了下街道上是否有尚未归家的行人,确认无人后她关上大门,顺势摆上了用于挡门的横木。
一切做完,顾文星伸手轻按了下他背后的伤口,疼痛感让母亦文惊呼着赶忙逃到旁边,细看之下他的神情中还有着一丝委屈。
顾文星:“还说没事,这不还痛得嗷嗷叫吗?衣服脱……”刚想说脱了,抬眼便瞧见母亦文双手捂胸的防御动作。
她站在左边,右边是瑟瑟发抖的虚弱少年,以及被她的举动惊到于是扭过头的、脸颊尚带些婴儿肥的小姜。
迎着姜起的动作和母亦文的目光,顾文星竟有那么一点点觉得她的行为不太妥当。
她蹙起眉,将手中的丹药抛给母亦文。
“磨成粉,然后涂在伤口上。最多一个时辰就能恢复。”
母亦文有些慌乱地接过飞来的丹药,没让它掉在地上,“好的……!谢谢宗主。”
客服:唉,功名让予人,独留一身空。
顾文星低下头,客服这如神来之笔的一句话差点让她笑喷。什么东西啊,它什么时候如此在意他人的感谢了。
姜起揽过母亦文的肩膀,道:“走吧,去给你上药。”
转身之际,他和在门口的顾文星有较为短暂的目光交流,而后他极轻地、隐晦地点了个头。
顾文星竖起拇指。
唯独留下了不知即将发生什么,仍为宗主关心他还给他送药了而有些感动的母亦文。
其实也没什么,取灵气的时候会稍微,有那么,亿点痒而已。
伴随着几声较为响亮的桌椅碰倒声,姜起走出门,将缠绕指尖的红色灵力递给了顾文星。
顾文星接过灵力,只见转移的间隙它竟挣扎着妄想逃离掌控,便手指发力紧紧攥住。若不是怕捏碎了它不好办,顾文星哪会用这么点力气。
顾文星:“是不是挺痒的,刚才我看了下他的情况,发现有的灵力缠进了肉里。”
姜起:“还好。我取灵力的时候被他发现了修为的变化,虽然没想到合体,但他果然被吓到了。”
顾文星:“麻烦你了。”
她抓着灵力走到旁边,手看似探入虚空,实际上是呼唤包裹将东西丢出来。
几秒后,用作底的纸、客服不止哪搞来的蕴含灵力的毛笔和几块中品灵石掉到了她的手上。顾文星看到中品灵石时,吐槽了几句客服的抠门。
她用毛笔轻压灵石,脑海中回想万法中关于制符的步骤,好在悟性够高,从回忆到落笔画完几乎是一挥而就。
未几,符成。
笔尖沾过的灵石倏然变作齑粉,顾文星拿了把土盖过粉末,随后取起符纸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,便在客服的催促中松了手,将毛笔物归原主。
如今的宗主,要懂秘笈,还要会点制符、画阵法之类。
唉,真难当。
她拽过灵力的尾巴,一把塞入符纸。东西行不行,还得看它有无发挥作用。
红色灵力不甘地被纸面的文字牢牢锁在里面,并于下一瞬被抹去使用者残存的气息,化为温和无害的一团。
顾文星撕开符纸,解放了已被转化为我方的灵力。
只见它脱离符纸后略带欣喜地转了几圈,遂向前飞了一段,停在半空,似乎在等着顾文星跟上它。
很好,不愧是大义灭亲符。
“我先———”
“稍等。”姜起用灵力为顾文星更换了面容,顺带着模糊了她“凡人”的身份和气息,“低于我修为的人不会看到你的真面目,放心去做吧。”
“好。”
离开小院,顾文星跟着灵气跑了半天,又是翻墙又是爬楼,完全不走寻常路,怎么方便怎么来。好在顾文星的身体能适应,跑得也不慢。
灵力团子飞到了客栈的一处房间门口,兀自跳跃了几下,紧接着嘭地一声,寿终正寝了。
看来对方就住在这里。
顾文星敲了敲门。
“我说过,我不需要服务。”
不耐烦的声音,随之一同袭来的灵力能于无形中让前来打扰的凡人脏器受损。要是没能及时得到救治,不出五日便会因内脏出血而亡。
挺好,这下能确定没找错人,对方值得挨一顿暴打。她不在意那人是为什么做出这样的行为,伤了她宗门的人就得被打,何况母亦文是为了救老者,让她的亲人们免于遭受同至亲分离之苦。
作为修士,太过肆意妄为就会被打。
今晚,顾文星就要教教他这个做人的道理。
她直接推门而入,迎上了修士直朝胸口的狠戾一击。若是稍微大意一些,或修为较低者,或许会因此重伤,被迫失去先攻的优势,但顾文星不会。
站着让对方打,他都不一定能破防。
顾文星抬手擦着剑锋而上,刮出阵阵刺得耳膜都要被震痛的金石声。转瞬间直逼修士的面门,近到彼此像是能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身影,顾文星对上了修士恐惧至极而有些僵硬的脸,手紧跟其上,一巴掌甩得他翻倒在地,许久都没能站起身。
顾文星拧了下手腕,蹲下身去查看修士的情况。按照设想中的情况,他应该不服地起身再来出招,然后她就可以愉快打晕了,没想到直接省略了一个来回,他这么简单就昏了。
顾文星拎起他的衣服,刚上窗口的时候,门口处因为那场惊天动地的巴掌惊得灯火通明,客栈内登时人声鼎沸。
啊哈,但是他们来晚了。
顾文星带着修士从窗口一跃而下,仗着姜起给的易容,在角落处遮住了修士的脸,然后扶着他大摇大摆地走入了闹市。
易容后的她是个看起来有些矮的青年,带着喝醉到走不动路的朋友也属实是常见到连看一眼都欠奉。
顾文星带着修士绕了几圈,最后领到了无人的地方。
一路有意的磕碰下修士的面部已然不堪入目,但他还是仿佛昏迷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。
顾文星将他丢到树底下,道:“没醒吗?正好埋了。”
似是证明所说的话,顾文星当真原地刨坑,准备将修士塞进去。正当她往修士身上丢土的时候,对方陡然睁开眼,掐指念诀,一道道灵力所化而成的箭围绕着顾文星浮现,对上那凶狠无比的目光,他似是要再现万箭穿心之势。
月夜下漫天的利箭,当真是难得的景色。
修士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,像是在说“去死吧”。或许是顾文星有恃无恐的模样让他心生恐惧,还没等最后一只箭的箭羽组合完毕,他就迫不及待地释放了对灵箭的控制。
———瞬息间,灵箭齐飞,恍若流星坠世,天火滚落。
而顾文星自岿然不动。
直到她的身影在修士畅快的笑里彻底没入了箭雨。
然而修士想象中的美好画面被沉重的现实一举击破,毫发无损的顾文星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。甚至于她还悠闲地理了理头发,投过来的视线极具挑衅,仿佛在说“就这?我头发丝都没掉”。
笑声戛然而止,剩下的部分被迫卡在咽喉,呛得修士咳嗽不止。
“你好,还有什么想说的吗?”
修士狠狠道:“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哪个仇人,但我爹和我娘不会放过你的。只要被他们发现,你必死无疑。你以为杀了我就结束了吗?不,就算死了我也要拉着你垫背,等着吧!”
尽管看起来很像准备毁尸灭迹的样子,但她没打算干掉他啊。
见修士还要说个没完,言辞一个比一个没素质,张口闭口,不是遗言就是想拼个爹和娘,顾文星又是一巴掌抽了上去。
一瞬间,世界都安静了。
修士气得脖颈上的肉都在发抖,肿胀到分辨不出面容的脸上勉强挤出了几句:“你……你竟敢……”
顾文星心想这真没意思,但又觉得大招放完只为给敌人刮痧,他却能坚持放狠话,实乃吾辈楷模,负面教学的典范。
总不该是被那几巴掌给抽坏了智商?
顾文星拿起修士的衣袖擦了擦手,复站起身,原地做了几个体操动作,活络下筋骨。
像他这种人,就需要再打个几轮。打到他怕,打到他服,打到他看到类似的事会先选择动脑思考,才能让她这一趟没有白跑。
不过脸估计是不能打了。
再打下去怕打得他脑袋开裂,得换个别的地方……嗯,要能长记性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