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文星的建议前和建议后对于姜起的改变是，他从被动转为了主动。
从前泡的灵泉和血浴都有些许的浪费，若能将单纯的压制灵气变为受虐般的炼体，能达到一箭双雕的效果。
而在顾文星尚未知道的某些事情里，姜起一直在忍受痛苦，从人群聚集处疯狂涌入的信息到尽所能制住肆虐的灵气，炼体所致的疼痛是叠加式的提升。
至于在灵气充裕的地方生活———
重复破坏后修复的过程，总好过无止尽的破坏。
何况，作为有监护人的人，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。
炼体正式提上日程，系统给出的提议，诸如去其他门派参观则被当场驳回。
穿过人多的地方，千里奔向另一个人多的地方。
这不是急着送姜起上路吗。
炼体秘籍由谷主与顾文星的商城联合提供，商城的秘籍优化仅限于系统定义里的基础，更上一层的优化要么顾文星对修仙的各种体系了如指掌，要么就找外援。
顾文星没有接触修仙界各类秘籍的机会，从商城兑换无异于提前封死退路。
她要时刻准备代币以应对所有变化。
过程中出现的问题由大家共同解决，顾文星有询问过陆思和虞林，他们两很乐意为姜起这么个小“师弟”提供帮助。
顾文星没想到他们还没见面，感情就如此深厚，不禁感慨。
完全没想过更深层的原因。
在各方协力下，姜起磕磕绊绊地存活到了十八岁。
顾文星一边忙于工作，一边注意观察姜起的情况，可谓是两头一把抓。
好在她的工作不算忙碌，加上老板比较有人性，总的来说还是能很好地平衡游戏和生活。
途中她终于见到了传说中龙泉谷的谷主谷雨。
是个很帅气的姐姐，走路极稳，衣着看似简单实则细看能发现其中藏有精致的暗纹，身上没有佩剑，光从表面来看完全猜不出她的本命武器。
顾文星猜她是严肃的类型，姜起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。
滤镜更新的那天是谷雨和姜起的见面，那陡然柔和的眉眼让谷雨整个人都变得慈祥……是的，慈祥。
姜起:“谷主。”
谷雨叹气:“你什么时候才肯认我这个外婆？”
顾文星痴呆。
不是养子吗……什么时候变成孙子了。而且谷主都已经是外婆辈的人物了吗！！明明看起来没比她大多少。
等姜起重新一个人的时候，他就顾文星刚才的表情发表了感想。
他差点笑死。
顾文星恼道:“我怎么知道！”
姜起拭去泪水，略微发红的眼尾仍掩不去笑意:“修仙者怎么能将容貌和年龄划上等号。”
顾文星:“你也没说啊！我说你之前怎么表情那么那个。”
姜起:“哪个。”
顾文星:“那个……阴险？”
姜起无语:“哪个先生教你的，想必被逐出师门了吧？。”
顾文星严肃道:“自学成才。”
姜起的目光瞬间充满怜悯。
顾文星无声捶腿。
姜起越长大嘴巴越毒，谁教他的！谁教他的！小时候明明还是很可爱的一美少年，毒舌帅哥不对她的xp！
不知是否她的错觉，三个“弟子”，勉强算半个弟子吧。
小时候童真的陆思，长大有所改变很正常，但顾文星总有种违和感，每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就更强烈了。
小时候的虞林是个腼腆内向的小姑娘，长大后外向了不少，但经常被一群女性围绕着，性取向似乎为同性……嗯，倒也不是不行。
刚认识姜起那会儿，他还是个爱炸毛的美少年，现在，不说也罢。
唯一欣慰的是他们从本质上来看没有长歪，所作所为都没有翻越身而为人的底线，不然顾文星可以直接自缢谢罪了。
她本以为这样充足的日子会持续到姜起彻底掌握通透之目，未曾想到在离成功仅余几步的距离上会遭遇意外。
在如往常一般平静的一天，天朗气清，惠风和畅。
姜起选择了自我了结。
本来以顾文星平日的时间安排，她会晚上几个月才能发现。
恰巧的是顾文星那天奶茶喝多了，晚上无论用哪个姿势都睡不着，干瞪眼看着黑暗未免太无聊。
她就打开了仙途。
迎面就是被血染红的姜起，和他身侧悲痛欲绝的谷雨。
轰地一下，顾文星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谷雨以不计后果的方式疯狂地往姜起的体内传递最为纯粹的灵气，没有在意降低的修为和愈发虚弱的身体。
眼见着姜起的气息越来越微弱，顾文星顾不得暴露与否，尽管她还有些浑浑噩噩，但也下意识地把兑换完的丹药放在了谷雨的面前，将所有可能到来的麻烦全都抛之脑后。
旋动的灵力内蓦然出现了新的漩涡。
光芒乍现，照亮了这一方天地，在渐退的莹白间逐渐显露出其中包含的丹丸。
眼尖的谷雨一下就看出了丹药的珍贵，凭空出现的东西任谁都不敢轻举妄动，但她没有更好的选择。
她必须相信。
相信这是能保命的东西。
谷雨狠狠咬了下舌尖，连唇缝的血都来不及擦。她用灵力一把裹住药，小心翼翼地喂给姜起，见他仍能吸收，心下稍安，转眼又重新投入了抢救。
注视着他们。
顾文星有点……不知所措。
陆思、虞林、姜起，她能做的只有当个无情的喂药机器，然后祈祷。
一次、两次、三次。
与其说她无法真正地拯救他们，从精神上还是身体上，什么都做不了，不如说再悲痛再凄惨的景象通过屏幕的层层削弱，传递到她面前的更像是场生动至极的表演。
理智与情感的拉扯让她整个人犹如被撕裂一般。一方面是对面确实有个活生生的人在生与死的边缘，一方面又因为没有亲身经历，以仙途这个仙侠游戏为引打开显得种种更加不真实。
她像个能互动的摄像头。
看他们生活，甚至连他们的成长都因为时间加速的功能而充满跳跃感，那些未知的时间里，他们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？有遇到困难吗、有交到朋友吗？
一笔带过的那些时间里，他们同样过着充实的生活，甚至比她上班的日子更值得留下记忆。她仅是借了这突如其来的app与他们有短暂的相遇，真要说的话，她什么都不是。
就连姜起的这次自杀，她也是恼怒居多。就仿佛投入了大量时间的游戏，突然之间宣布关服，她作为玩家值得被迫接受，没有反抗的资格。
但情感告诉她不该是这样的，既然能对网友投入感情，对于另一个世界的、真实的生命又怎么能视而不见？又怎么可能轻轻地抛下一句“游戏而已”？
顾文星沉默地看着屏幕，如她所愿，姜起获救了。她应该感到高兴，她也确实感到高兴。
但她说不出话，连打字都不知该如何开始。
喜极而泣的谷雨想要伸手抱住姜起，然而不停颤抖的双手让她的动作都有些不太利索，她尝试了许多次，终于轻轻地环抱住了他。
姜起给予了回应。
他在谷雨的背上拍了拍。
即便做着表示安抚性的动作，姜起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。
此时的他更像一具空壳，凭身体残留的些许本能对外界做出回应。
谷雨揽过他的肩膀，回过头要同他说话的时候，他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，就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顾文星的错觉。
姜起笑着安慰谷雨，他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辩解。
祖孙俩从天明聊到天黑，临走前谷雨递给了姜起具备防御功能的器具，能看出她的脸上满是担忧。
不过作为谷主，显然没有那么空闲。
谷雨要做的事还有很多，哪怕她没有完全相信姜起的话，她也只能暂时从孙子的身边离开。
顾文星相信谷主一定留有防护措施，不会像之前那么被动。
但以姜起目前的心理状况，救几次都……无济于事啊，必须得有更加强有力的手段才行。
谷主的离去带走了屋内最后一丝人气，姜起慢慢地平躺回去，又成了那副进半口出一口的虚弱模样。
趁寂静还未蔓延至此，姜起兀自开口:
“星星。”
顾文星的心情很复杂，她摸了摸光滑的屏幕，感受着从指腹传来的凉意。
姜起很少以星星来称呼她。
也许他猜到了这是顾文星的小名，每次想让他喊出来都没能成功，倒是常常收获到姜起因羞恼而涨红了的脸。
刚见面的那段时间，姜起一逗就会炸毛。
顾文星很怀念那时的他。
与其说是怀念炸毛，不如说那样的姜起真的很有活力，对未来有着希望，对活下去有很强烈的执念。
……想不明白啊，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？
她不理解，想开口询问，但怕得到的结果会让她无从下手。
姜起没说话，他在等顾文星。
顾文星耷拉着脑袋，输入:我在。
还是想问问。
姜起笑得很浅:“我都说了，不要太把别人的事放在心上。”
:嗯。
:……
:为什么？
“因为我不喜欢白皮。”
谁都听得出是搪塞用的话语，顾文星心知不能让他糊弄过去，便顺势提出了系统的换肤色模式。
:那我给你换个黑皮。
姜起:“是吗？”
:嗯，我可以给你换。
这回轮到姜起心里产生波动了。
“我皮肤变白是因为通透之目，你以为我没有试过？”
“说得轻巧。”
上钩了，顾文星深思之下，决定继续拱火。
:我说。
:我确实可以给你换。
“你可以？”
“………咳咳，你在开什么玩笑……咳。你知道我尝试了多少方法吗？你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？！如果可以，我真想剥掉这层皮肤，剜去这双眼睛。”
:那又如何？你不能因为你不行就觉得我也不行。
姜起气极反笑，脸都被逼出了几分血色，“好啊，那就试试。”
语气轻飘飘的，好像随时都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。
“不成功的话，我就死在你面前。”
姜起咧开嘴角，眼神却并无半分笑意。
“一次不成，就再来几次。”
:你……！！
顾文星没想到拱火完，反倒把自己内心的火给一同轰了出来，说是凭空产生的怒火未免有点自欺欺人，当下几欲喷涌而出的情绪让她无法忽视最为真切的自我。
怎么可能真当一切是游戏。
呼……冷静些。顾文星告诉自己，她的目的还未达成，不能先一步破防。
“怎么了？”姜起反问道，“做不到吗？”
他手一挥，从身侧的袋子里拿出一排瓷瓶。
“我不知道你们那流通什么货币，塑形丹、养颜丹、延年益寿丹……要什么我都有。”
……好小子，挑衅是吧。
顾文星扣字:养颜丹。
姜起:“很好。”
他将其他瓷瓶收回了袋子，仅留下一个印着桃花的瓶子。
顾文星捋起袖子。
目的达成，一旦将他认为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打破，之后若再有争执，会在他心里埋下“顾文星有别的解决方案”的种子。到那时再有问题，她便有了话语权，能让姜起下意识相信她的话，这就足够了。现在，是时候让他见识一下仙途的强大功能了！
顾文星凭记忆点开肤色和身高的界面，顺利地看到了调整肤色的滑条。搞不明白是怎么个运作情况，不过没关系，能用就行。
她按下黑皮。
姜起，等着瞧。
系统吭哧吭哧加载半天，蹦出来一颗丹药。
顾文星一口气差点没上来，好没格调的出场，换肤怎么还是磕丹药？！
姜起的脸上写满了“就这？”。
顾文星有些急切，删除了好几个错字后终于正确输入了想说的内容:你给我吃了再说。
姜起见状，抓过丹药就吞咽入腹，似乎不想给顾文星反驳的机会。
等了几分钟，他说:“你好像失败了。”
顾文星不信。
她对着游戏威胁道:“识相的就赶紧给我生效，我帮你做牛做马成功培养两个人，你要是这都做不到，你这个游戏也别开了，玩泥巴去吧。”
可能是威胁产生了效果，或是丹药生效本就需要这么长的时间。
顾文星狠话撂下不久，姜起的身体真的产生了变化。
具有丝绒感的黑色从他的双手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，由上至下，爬遍了身体的每一寸。
完美实现了由白入黑的转变。
顾文星:？！
姜起:？！
他们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讶，只是顾文星在姜起看过来的时候颇为自然地换成了“我早就知道会这样”的、对情况了然于胸的笑。
在黑色的衬托下，姜起的双眼如同夜晚中的星河一般熠熠生辉。
顾文星伸手。
:养颜丹，拿来。
顾文星没抱希望，她只觉得痛快，看姜起哑口无言的样子，多么让人心情愉悦！
此外，姜起看起来比刚才更有活力了，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在他眼里绽放。早知道换个皮肤就行了，还费那老大劲折腾这么久。
算了，有用就好。
姜起如约将丹药递出。
有所感应般，屏幕随之散发出淡淡的光。
瓷瓶在触碰到对话框的一瞬化成了点点荧光，唯余晶莹剔透似水晶的药丸缓缓来到了顾文星的身前。
它静静漂浮着。
无论从哪个角度看，毫无疑问，是丹药没错。
顾文星:？挂比不是只有我一个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