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左说完,向众人看去。
翟凌在低头沉思,其他人则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,只有西门还在发呆。
“他有没有可能是在故布疑阵?”翟凌背着手跺了两步,发出疑问。
“也有可能,”王左点点头,“派手下人散播一些小道消息,惠而不费,确实可能是故布疑阵。”
但王左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,接着说道“看接下来的几天吧,看他是否还有什么大动作。”
“翟冶最稳妥的做法,应该是等着冷司寇弹压不住舆情,直接拿你结案。如此一来,他既高枕无忧,又不用背着迫害兄弟的骂名。”
“但如果他节外生枝,有什么大动作,急于置你于死地,反而说明,留影石不在他手上!”
王左的话掷地有声,众人不由叹服。
翟凌点点头,偷眼看了一眼王左的脸色,转过头对姚立峰轻叱道“王兄弟运筹帷幄,岂是你这等庸才能揣度的,还不跟王兄弟道歉?”
姚立峰赶紧低头行礼,连赔不是。
翟凌又骂了一声“蠢材”,挥手斥他退下。
王左看在眼里,明知从一开始就是翟凌的试探,也不戳破,只是摆摆手,表示毫不在意。
“翟凌就像一只狐狸,可同谋,不可交心。”
王左忍不住看向西门,他正在对付桌上的糕点。
“那西门估计是哈士奇吧……”
翟凌又拉着王左商讨了半天,直到月上中天才放他离开。
等王左和西门走后,姚立峰又走了上来。
“公子,翟冶既然能造您的谣,我们也能把他串通余光世,想要害死你的事给捅出去。”
翟凌心知没有证据,这样做只会打草惊蛇,跟他敷衍一句,并不答应。
……
……
王左和西门回到营中,西门本是要去睡觉,见王左勤练不辍,也被激起斗志,两人又相互喂招,直到半夜方歇。
如此过了两天,翟凌派人将王左请到府上。
“你看看这个。”
翟凌递过来一张请柬。
“募捐?战亡抚恤金还要募捐?”
王左一脸惊奇。
庠序城沃野千里,又处大荒之中,各方枢纽,向来百姓富足,府库充盈。号称钱累巨万,贯朽而不可校;太仓之粟陈陈相因,充溢露积于外,至腐败不可食。
红叶山之败,虽然伤亡惨重,但城主府也不至于拿不出战亡抚恤金才对。
“翟冶号召的,遍请城内所有的青年才俊,四大书院,世家商行,统统不放过,连麒司马和冷司寇带来的年轻属官都邀请了。”
翟凌皱着眉头说道。
“醉翁之意不在酒。”王左摩挲着请柬烫金的封面。
“那你说在哪?”翟凌明知故问。
王左轻笑一声“当然在你了。”
翟凌不由苦笑“难道那颗留影石真不在他手上?”
翟冶费尽心思,攒了个大局,自然不会是为了两个钱,其目的,恐怕还是翟凌。
王左愈发相信自己的判断,留影石绝不在翟冶的手中。
他心思电转,一个想法一闪而过。
“你说那颗留影石是无缘无故出现在你桌上的?就在你被任命协助调查的那天?”
“是的!千真万确!”
“你觉得是谁在帮你?”
“或许是害我呢?”翟凌苦笑道。
王左点点头,心内赞善翟凌的冷静。
“那人要借你之手除掉翟冶,还要你跟你父亲反目成仇,要你不见容于家族!”
“最终目的是城主之位!”
“他(她)是你家里人!除掉你们俩对谁最有利?你觉得是谁?”
王左紧紧盯着翟凌的双眼,狂妄地下着判断。
翟凌毛骨悚然,几乎被冷汗打湿了后背,他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身影,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。
“你想到了谁?”王左紧追不放。
“没有,我想不到。”翟凌摇了摇头。
王左盯着他又看了两息的时间,翟凌依然坚决否认。
“翟冶在募捐晚会上,必定会拆你的台,甚至把红叶山之败全部怪罪到你头上,第二天全城的人都会知道你是罪魁祸首。”
“无论冷司寇是在暗中查探,还是他根本不在乎真相,为了堵住悠悠众口,你都在劫难逃!”
“拿你治罪或许只是他此行的开始,但对你来说,一切都结束了!你最好的结局,恐怕也是作为废人,被囚禁一生!”
既然翟凌有所隐瞒,王左出口更是无情。
翟凌凶狠地看向王左,往昔的风范荡然无存。
王左的话真的冒犯到了他。
或者说真的刺痛了他。
“可能,是我的母亲。”
翟凌熄灭了眼里的凶光,颓然说道。
姚沛容?!
这是王左从不曾想到的。
他确实有想过,以姚家的地位,不惜嫁女为妾,肯定有所图谋。
图的多半还是庠序城主之位。
姚沛容之子,借母族成事,入主庠序城,即使还姓翟,但对姚家也必有厚报。
以庠序城在大荒中的地位,只要有一小半姓姚,姚家也能从此摆脱以色娱人的污名。
但他们投资的对象不是翟凌吗?
为何还要毁了他?
面对王左探究的眼神,翟凌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瞒他了。
“我母亲怀着准弟之时,回姚家省亲,恰逢杜子仁围困天台城。我母亲就在姚家生下了准弟,两人在姚家住了十年。十年之后,杜子仁受诏安,敕封为南方鬼帝,我母亲才带着准弟回了庠序城。”
“十年的朝夕相处,让我母亲更偏爱准弟,姚家似乎也有某种默契,更倾向于支持准弟。”
“准弟从小在姚家长大,对我更不亲近。”
“母亲一直以来也不太喜欢我,前几日为何就轻易答应借人给我?”
“又为何要借姚立峰之口,撺掇我和翟冶公开反目?”
“我这府中虽不说守卫森严,但也是高强大院,除了她的人,谁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东西放进我的书房?!”
翟凌越说越激动,最后甚至还带出一点哭腔。
王左不知他有几分真情,早在他决心争夺城主之位的时候,就该把亲情抛到脑后了才是。
“为何不能是翟冲?”王左疑惑道。
翟凌冷笑一声“那头肥猪,十足的草包,只能跟在翟冶的屁股后面捡食,城主之位,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。”
“更何况,阮二娘和翟冶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的姐妹,一直对翟冶视如己出……应该……不是她。”
翟凌说到后来,口气已经不是那么肯定,显然是已经看透了公侯之家所谓的亲情。
“那你其他的兄弟姐妹呢?恐怕除了翟冷,其他人都有可能吧?”
翟冷,是翟冶的同胞妹。
“四房和五房离那个位置太远,一向低调,即使除掉我们两个,也不过是给翟准做嫁衣,不太可能。”
翟凌摇头说道。
他已经冷静下来,语气生硬,像是下了某种决定。从“准弟”到“翟准”,就是他的决绝。
王左想了想,又问“那翟渊呢?”
“他更不可能,大伯废了多年,族内不会有人支持他们那支。”
王左点了点头,不得不承认,除掉翟冶和翟凌两人,姚沛容和翟准得利最多。
“你有想过怎么应对吗?”
翟凌脸色阴晴,没有回答。
“我倒是有一计,只是有些冒险。”
“你说。”
“无论是谁,那人的目的就是要你和翟冶火并,你不如遂了他的意,直接状告翟冶之罪,或许证据自己就回来了。”
翟凌看着王左的脸,陷入沉思,心里怀疑他是想借机抽身。
但又不得不承认,他说的有道理。
“看明天的募捐晚会吧,实在不行,只能如此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