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呼……呼……”
守河军甲子营的某顶营帐内,只见王左站着鹤桩,浑身大汗淋漓,胸口如风箱般起伏,喘息声也如风呼啸。
鹤桩的动作虽然别扭,但并不困难,之所以如此累人,是因为还要配合动作做出相应的呼吸,其实就是把原本盘膝而坐的感气,替换成站着鹤桩感气。
盘膝而坐时身体处于放松的状态,只有意念紧张,如此感气,是让灵气快速地行于周身,让身体全面受灵气滋养,至于身体在灵气的滋养下能留住几分,就看个人资质了。
而打着鹤桩感气,则是身体的某些部位和意念都在紧张的状态,如此感气,是让灵气郁结于特定部位。如果寻常修炼《周注引气正经》是灵气滋养的话,那么站桩感气则是灵气冲刷了,前者如沐温泉,后者则如手探油锅。疼痛、酸胀,甚至抽搐,每到这时,王左就知道自己的极限到了,需要放开架势,或是换一个动作。
鹤桩全套只有十二个动作,王左原本每个动作都只能坚持半刻钟左右,全套打完都要不了半个时辰,经过半年的勤修不辍,如今每个动作都能坚持一刻钟以上。
鹤桩主要修炼的是四肢,如白鹤亮翅桩就是锻炼双手的手腕,而鹤立苍松桩则是锻炼双腿的膝盖。
王左打完最后一式华亭鹤唳,如引劲长鸣的脖子放松下来,长舒一口气,架势一松,整个人几乎瘫倒。这最后一式华亭鹤唳是唯一一式不作用在四肢的动作,锻炼的是颈椎。
“前世如果会这招,再也不用担心颈椎病了。”
王左瘫坐在床上,浑身汗出如浆。
但他并没有放松,马上又盘膝坐起,修炼《周注引气正经》,周身升腾灵气,四肢的酸胀也减轻了许多。
相比《鹤桩》的修炼进度,《周注引气正经》的修炼却几乎没什么进展,王左几乎只把它当做重训之后的松解按摩。
大概两刻钟后,王左收功站起,活动了一下四肢,感到浑身的酸胀感大为减轻。
继而感受到了四肢传来的力量感,比之半年前强了许多,最直观的感受就是,行走间脚步如风,双腿的支撑力大大加强,仿佛总有用不完的力气,双臂孔武有力,随便打两套地摊上学来的拳法,也是虎虎生风。
守河军虽然配发了一把画戟,但并不教导武艺,画戟更多是作为仪仗使用。王左不懂得戟法,但修炼《鹤桩》以来,四肢敏捷有力,八尺有余的画戟舞动起来也气势十足。
《鹤桩》作为体术,着重的就是一个苦功,只要能感气就能修炼。这么说来,体术尤其适合守河卒,他们虽然无法保留记忆,但肉体的提升是实实在在的,虽然每天刚上手修炼时很困难,但积年累月之下,四肢关节的基础力量和敏捷提升了,庄稼把式也能打出几分威力。
当然,能做到感气的守河卒本身就少之又少。
“想必这也是周先生传我体术的原因”,王左心想。
而《周注引气正经》则不同,细水长流的灵气滋养,虽然也可以轻微强化肉身,但这只能算是副作用。既然叫“引气正经”,感气只是第一步,更重要的还是引气,目的是要做到有意识的引导气息,经过特定的经脉路线,最后将气留存在体内,修炼的是内气。
《周注引气正经》更多需要参悟,感受,更注重的是悟性,除非真的悟性逆天,能做到一日引气,并运行周天,否则对于守河卒而言,基本毫无作用。
周观鱼见王左悟性惊人,起了爱才之心,赠予的两册功法,《鹤桩》是实实在在的好处,而《引气正经注疏》更多像一种碰运气的考验,她自己估计都不抱期望。
完成了每日练功,王左照例赶往忘川南岸值守。
……
忘川南岸。
王左正百无聊赖地站着。
自从“三身之术”能截留每日的记忆之后,他也不再热衷于向来往的灵魂倾诉自我了,更多的时候是在修炼感气。
今天当然也一切如常。
“哞……哞……”
突然,远方传来了几声兽吼,在一片安静的天地之间回响。
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,王左茫然四顾,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。
“敌袭……敌袭……”
然后他就听到了远方的疾呼。
只见远处奔来数骑,精悍的鳞马上,俯着一个个身影,全都身穿晦暗的皮甲,背插双旗,却是巡河的斥候。
当先一骑已经奔到五百步之内,还在高声大呼“敌袭……敌袭……”
正在此时,地平线上冒起长长的一条烟尘,如海潮般汹涌而来,不过片刻就淹没了那队斥候,呼声顿止,天地为之一静。
经过片刻的沉默,烟尘中响起了连天的战鼓。
“咚!咚!咚咚咚!”
战鼓刚起时,还有几分微弱,而后越来越响,一轮鼓罢,已经震耳欲聋。
听到这越来越近的战鼓声,王左忍不住倒退了一步,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画戟。
突然一个庞大的身影从身旁掠过,只见那身影高举钢鞭,奔到阵前,一声大吼。
“甲子营!列阵!迎敌!”
来人正是甲子营副统领屠山。
他这一声吼,甚至盖过了敌军的战鼓声。
守河军仿佛找到主心骨,不再自乱阵脚,远处也相继响起了一声声军令。
“甲丑营……迎敌……”
“甲卯营……列阵……”
王左定了定神,刚迈开几步,要到屠山身后列队,却已经见到烟尘之后探出了一颗独角的牛头。
这怪牛高一丈有余,形如水牛,头上却只有居中一角,浑身生着苍黑的长毛,黑毛虬结散乱着,有些甚至从背上一直拖到地上。
怪牛背上端坐一人,全身黑甲,一手握住怪牛的独角,一手倒持大刀,头戴敷面头盔,看不见面容,但身形雄壮,怪牛在他胯下都显得局促。
继他之后,越来越多的敌军冲出烟尘,但除了聊聊数骑鳞马之外,大多是衣衫褴褛的步兵,或手持短棍,或手持竹枪,军容惨淡,却士气如虹,叽哇乱叫着冲了过来。
屠山见状,怒吼一声,单人独鞭,冲向了当头的怪牛。
乱军中,黑甲将军骑着怪牛越众而出,舞刀来战,其他步骑兵则纷纷避开这两个巨人,冲向手无寸铁的魂潮,以及还未列队完毕的守河军,如同急湍绕过水中的两块礁石,冲刷向岸边的野草。
……
黑甲将军舞起大刀,他的身形本就比屠山高大,加上跨下坐骑,高度几乎是屠山的两倍。居高临下的一刀,如泰山压顶。
“铛!”
金铁交击的巨响刺入众人耳膜。
只见屠山一横鞭,挡住了黑甲将军势在必得的一刀,自己的双腿也陷入了地下,黄土直没过脚背。
黑甲将军一刀被挡,借着反弹之力,又双手高高举起了大刀。
正此时,屠山大吼一声,身形瞬间暴涨,眼见已经与对手齐平。
黑甲将军的下劈之势顿时一窒,自己中门大开,屠山又欺入身前,已是输了半招。
屠山浑身的盔甲都被撑裂,但他浑不在意,眼见要一鞭抽在对手面上,谁想那怪牛突然一声大吼。
“哞!!”
四周的众人,无论敌我,统统耳膜生疼,感觉天旋地转,近在咫尺的屠山更是被吼得衣甲尽碎,双耳淌血,钢鞭一顿,已经失了先机。
裸衣的屠山状若疯魔,欺身而上,与黑甲敌将又战到一块。
……
王左无暇再关注屠山的战场,因为他也自身难保。
即使最近苦练鹤桩,身体素质远胜从前,但面对战场拼杀,前后左右难辨敌我,再高的武艺也显得无力,除非像屠山和黑甲将军一样,已经非人。
何况王左根本就没有战斗的经验,身体素质再高,也难免畏首畏尾。
所幸大部分敌军缺盔少甲,兵器残破,守河军仗着兵甲之利,渐渐稳住了阵脚。
王左也在一番枪来剑往之后,逐渐找到感觉,四肢源源不断的气力传来,一支画戟大开大合,舞得敌军不敢近前。
“铛铛铛……铛铛铛……”
突然身后传来了阵阵锣响!
竟是鸣金收兵!
守河军纷纷回望身后,茫然无措。
屠山闻得鸣金,顿时怒声大骂,瞠目欲裂。
敌军士气大涨,乘机掩杀上来,守河军方寸大乱,一溃千里。
王左被溃军裹挟着退到了岸边,眼见身后就是忘川,已然退无可退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