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3读书网 > 修真小说 > 忘川,归来 > 第三章 书生救命
    不说大汉的表情如何微妙,且说王左这也渐渐回过味来。


    他看了看被书生牵着的手,心里不由一阵腻歪。


    什么叫“给我吧”?


    什么叫“物色”?


    屠山又是谁?


    这怎么还有三个人?


    想到种种不妙的可能,王左直欲挣开书生的手,但回过头去,又看到大汉还在不远处盯着自己,王左默默地又打消了这个念头。


    相较于王左的愁眉不展,走在前面的书生,可谓是丰姿绰约,满面春风。


    只见他一只手牵着王左,另一只手也不闲着,逢人就打招呼。遇到老婆婆就问候身体,遇到小孩就逗逗小鸟,遇到小娘子还会调笑几句。一副左右逢源,长袖善舞的模样。


    王左心里不由得浮出来一个词,“交际花”。也不知道在如此危急的时候,他怎么还有心思胡思乱想。


    一念及此,王左虽然脸色不变,但心里却炸开了花。


    “我怎么了这是,脑子好久没这么清醒了,不再浑浑噩噩,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。”


    却说王左的神智之所以能彻底清醒,还得感谢大汉和书生。


    原来是在这上桥下桥之间,王左经历了即将失去记忆的恐惧,面对大汉时的哀求,被大汉拿捏住的愤怒,加上最后被书生救下时的喜悦,如此喜怒哀惧,竟让他清醒了过来。


    王左一朝清醒,一时间千头万绪。


    想起半路同行的多手怪球,现在才觉得恶心和害怕。


    想起一路走来,不知已经过去了百年还是千年,只觉恍如隔世。


    想起自己的车祸现场,估计是战损级别的尸骨无存,心情又很是愤恨。


    想起家人,是的,虽然极力避免,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他们。


    想到了妻子,想到了两个女儿,想到了父母。


    想到他们初闻自己的死讯时,该是多么伤心欲绝,痛不欲生。


    想到女儿从此没有了爸爸,自己再也不能参与她们的人生,看不到她们上小学、上大学,看不到她们结婚生子。


    想到妻子含着泪,还要跟懵懂的女儿解释,爸爸为什么回不来了。


    想到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。


    想到这里,一股强烈的情绪包围了他,一时竟痴了,虽然千头万绪,但已经无法再做思考。


    愧疚,难过,悔恨,遗憾,痛苦,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这时的心情了。


    书生怎么牵着他下了桥,就跟他自己怎么上的桥一样,他都记不得了。


    只记得上桥的时候,他为即将失去记忆而恐惧,下桥的时候,他又为保住了记忆而痛苦。


    ...


    等王左回过神来,他们已经过了桥。书生也已经松开了他的手——这让他着实松了一口气。


    他左右看一眼,桥这头一副忙得热火朝天的景象。只见一道道长桌整齐的排列着,桌上堆满了颜色朴素、样式简单的长袍短衫,普遍都浆洗得脱了色,也不知是几手的衣物。桌后的仆役忙着分门别类,拿取衣物,四周还有许多仆役穿花蝴蝶般地忙前忙后。


    不知道另外五座桥怎么样,起码这座桥上下来的灵,凡是有个人形的,大多都会招招手,仆役便会把衣服递给他。当然也有一些需求特殊的,比如三条腿的,四只手的,仆役也都能准确的找到合适的衣服给他。实在找不到的话,他们就手脚麻利地现场量体裁衣,几块布大概一缝,当头一套,也不管你是否满意,他们就自去忙了。


    许是看王左竟是由书生亲自带下来的,仆役们显得格外的殷勤,一个仆役拿着卷尺在王左身上七手八脚地量着,嘴里不住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,另一个仆役则翻箱倒柜地找着衣物,翻了半天,终于从一口箱子里翻出一套玄色的圆领窄袖袍衫。


    或许这套衣服已经是他们这最好的衣服了,但是袖子上还是起了球,领口磨破了边。那个翻出它的仆役,用手若有似无的遮掩着,讨好地向书生谄笑着。


    书生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。


    仆役们只觉如释重负,又态度恭敬地服侍王左穿上了衣服。


    王左心想,看来这书生还是有些地位的。


    待王左穿好衣服,书生又上下打量了他一阵,也不言语,倒是频频点头。


    想到自己刚刚光着腚都让他看了个遍,现在穿着衣服,更没什么好尴尬的,王左也坦然了。


    书生看了一阵,只是笑着跟王左说了句走吧,就领着他重新上路了,倒是没有再动手动脚。


    过了桥,明显没有了之前黄泉路上的阴森恐怖,一路上也渐渐有了点绿色,从路边的小草,到一些低矮的灌木,远处还有一些不甚高大的树木。虽然还是怪枝嶙峋,但是看在王左眼里,也分外可爱。


    更远处仿佛还有片山,只是灰蒙蒙的,看不真切。


    没一会儿,他们就走上了一条笔直的官道,虽是土路,但已经被踏得异常坚实,全不见一点尘土飞扬,倒显得份外干净整洁。


    一路上的行人也络绎不绝。


    有人好奇地左右打量,有人兴致勃勃地和同行者交谈。有人独行,有人群聚。虽有行色匆匆的,但大部分行人还是优哉游哉,颇有种春游踏青的感觉。


    路边不少牙行,也就是中介。


    大多是人力牙行,一两个人,支个摊儿,挂个牌子。牌子上写着各种活计,各种待遇,也有的会写一些要求。


    比如王左就看到一家牙行,牌子上挂出的活计是给码头扛大包,待遇是一堆食宿全包之类的,要求上明明白白写着,“身高一米以上,起码要四只手,量大优先”。


    王左心想,这回怪手兄不怕饿肚子了。


    一些给脚行找脚力的,当然是腿越多越好,还打出了按腿多少算报酬的噱头,但普遍对腿长有要求。


    还有一些给酒楼找跑堂伙计的,倒是没了很多职场歧视。


    牙人是不坐在摊子后边的,都跑到路上拉人。天花乱坠,口若悬河,把一份份工作夸得上了天,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在找下一任后土帝君。


    就差没把“新人好骗”直接写脸上了。


    幸好有书生同行,牙人不敢来打扰,只是远远地拱手施礼。否则的话,牙人兴致勃勃的上前,看到王左只有两手两脚,估计要嫌弃地白他一眼。


    虽然自己几乎是求职市场的最底层,但还是让王左感到很亲切。因为这叽叽喳喳的市井,让他想起了老家的夜市区。


    路边还有一摊茶座,虽然桌椅破旧,但也还算整洁。棚子上挂着酒幡,想来也兼卖一些酒水,瞧这寒酸的样子,估计是端不出什么好酒。


    “但起码是真酒”,王左心里腹诽一声。


    也不知老板把生意做在这里,是不是脑子坏掉了。


    大家都生来干净,去时空空。


    过路人走了几十年,有心想在这坐一坐,歇歇脚,也囊中羞涩。就算有个脸皮厚的,初来乍到,想来也不好意思赊账。


    难怪人来人往,茶座里却一个人也没有。


    又走了一阵,王左远远地看到了路的尽头,那是一座城门。


    之所以不说一座城,是因为他确实没有看到两侧的城墙,城门两侧只有翻涌的黑雾,黑雾像被一面透明的墙束缚住了一样,虽然不停地翻涌,却不会散逸,就像城墙一样,往两边无限蔓延,看不到边际。


    城门很高大,上面没有城楼,也没有城垛,倒是有个牌匾,上书“庠序城”。


    虽然远远地就看到了城门,但他们还是足足走了半日才到城门底下。


    ...


    站在城门下,仰头望去,才知道这座城门有多么高大。它仿佛伸进了天际,顶上的牌匾在云雾里若隐若现。


    每个行人走到城门下,都不由自主的驻足瞻仰,久久不愿进城。


    却说书生领着王左到了城门口,也不进城,而是往右拐,又踏上了一条小路。


    跟官道上的热闹喧天不同,这条小路却极安静,一路上除了书生和王左,也不见半个身影,只有左手边的黑雾里时不时传出一些不详的动静。小路沿着黑雾的边缘一直往前伸展,无穷无尽一般。


    幸好走出去不远,书生就停步,转头看向了黑雾。


    王左也不由自主地看去。


    只见黑雾深处渐渐翻滚起来,接着亮起了两盏红灯笼。


    黑雾翻滚得越来越剧烈,两盏红灯笼也越靠越近,好像黑雾深处有人开着辆卡车,迅速向他们冲来。


    王左不由得退了一步。


    终于,红灯笼到了眼前。


    吓得王左忍不住又退了四五步——从黑雾里探出来的,竟是一张两米多高的人脸!


    两盏红灯笼原来是它的双眼。


    那人脸又往外探了一些,才露出底下的真容。


    原来是一只长着羽毛的怪兽。


    只见这怪兽形体像一只雄鸡,浑身漆黑凌乱的羽毛,两支翅膀胡乱收在两侧,长着两只鹰爪,挺着胸脯,从黑雾里踱步出来,到了黑雾边缘,正探着头看人。


    木屋大小的头上,竟长着张人脸。


    面若敷粉,红扑扑的脸颊,大大的,鲜红的嘴唇,还是张女人脸。


    如果不是她正诡异地似笑非笑,又吊着眼睛直愣愣地看向远方,说不定还会挺标致。


    书生这时转过头来,语气轻松地笑着说“你问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