萩原研二揉了揉眼睛，发现自己站在走廊上。
不，应该说是飘在走廊上，他低头看着自己忽隐忽现的手，有些好奇的摸了摸自己，又摸了摸墙面。
看着穿过墙面的手，萩原研二意识到，现在或许是在梦里。
有了这个认知后，他顺着走廊往前飘，路过窗户时，他探头进去看见几个学生靠着窗户聊天。
他绕着几个学生飘了两圈，确定没人看得见他后，开始光明正大的观察起这里。
如果这里是学校，那构造未免太过奇怪，无论是走廊还是教室都没有可以看见外界的窗户，整个学校的光亮都来自于头顶的灯。
萩原研二试探着把头伸出墙面，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还有雾霾挡住了视线。
下课时间，走廊也陆陆续续出现了些看不清脸的学生，一个学生从他身体里穿过，萩原研二摸了摸肚子，没什么感觉，但很奇怪。
萩原研二看着阴森的走廊尽头，慢慢往前飘。
“难道hagi做的是噩梦吗，最近也没有看恐怖灵异的影片啊。”
说不定等他飘到走廊尽头，就会出现怪物开始大逃杀了，萩原研二有些好奇的想着。
可惜走廊尽头没有什么怪物，只有一群嬉笑着的孩子。
听到声音，萩原研二警惕的仅探出了一点脑袋查看，确定没什么危险后才整个人出来。
凭借着身高优势，一群小豆丁被他尽收眼底，嘲笑的声音，滴水的杯子，还有被指着的可怜小孩。
“嘶，不会吧？”
萩原研二咂舌，熟悉的发色，即便没看到脸，他也很容易联想到一个人。
他现在都开始臆想了吗，果然就算他看开了觉得有点隐瞒没什么，但本身还是不情愿的。
萩原研二撇撇嘴思绪回笼，眼前的争论就转变成动手了。
他瞪大眼睛想拦住那几个孩子，可惜手却穿过了他们的身体，萩原研二愣了一下挡在了几个孩子对面，虽然没什么用。
“没妈要的野孩子哈哈哈。”
“脏死了！你们小心一点别弄到我！”
“怪物就应该待在垃圾堆里呀。”
萩原研二皱了皱眉头，上课铃声响起，这些孩子一哄而散。
他转过身看着地上湿哒哒的小孩，有些头疼的扶了扶额头，这张脸就算没长开，也能看出来是谁。
萩原研二蹲在他面前想揉揉他的脑袋，最后叹了口气放下手。
“一会老师来了要跟老师说哦，怎么能乖乖的任人欺负呢？”
萩原研二转过头瞪大眼睛，看着从教室门口走进来的，一大团黑色的不知名物体。
所以这果然要开始大逃杀了吗！！！
“教室为什么这么脏，白鶴枫你怎么搞的？”
指责的声音传来，萩原研二震惊的张大嘴巴，他的猜测很快得到证实。
“对不起，老师……”
为什么，老师，会是这个样子？
“收拾干净滚出去。”老师用力的把书本砸到讲台上，有些嫌恶的看了他的方向一眼“没家教的野孩子。”
萩原研二已经顾不上，他是怎么从黑色不明物体里感受出嫌恶了，但他大概明白这个“老师”为什么是这样的形象了。
讲课声响起，萩原研二站在原地有了个大胆的猜测。
“如果，这不是我的梦呢？”
萩原研二喃喃自语的飘在白鶴枫身后，一会戳戳他的脸一会摸摸他的脑袋。
“可惜了，为什么看不见hagi呢。”
眼前的场景突然切换，萩原研二有些头晕的闭了闭眼，一睁眼就看见自家孩子往阴森的巷子里跑。
他跟在白鶴枫后面听着他的自言自语，看着他摔跤伸手想抱住却扑了个空。
萩原研二看了看自己的手，蹲在白鶴枫身边有些担心。
墙边蜷缩着有些营养不良的小孩子，看着只有七八岁大。
萩原研二跟在他身后，看着他每日经过巷子回家，从一开始的害怕，到后来在巷子里的时间逐渐变长。
他理解白鶴枫为什么不愿回家。
酒瓶穿过了他的身体，砸到白鶴枫身上，萩原研二想抱住他，替他挡下，却无能为力。
面前是高大的男人，即便是他也看不见脸，背后是有着光亮的门，却用尽全力也无法离开。
地面上的液体混杂着血液跟酒水，玻璃瓶的碎片散落一地。
梦中他看到了第二个熟悉的人，还没成为警察的小豆丁一江。
一江时生抱着白鶴枫痛哭，温柔的女士替他包扎。
这真的是梦吗？这真的只是梦吗？
眼前的场景扭曲，萩原研二站在了摩天轮下，他不确定的抓住了旁边的人。
“爸爸我们去玩摩天轮好不好？”
“行！老婆快来，我们一起去坐摩天轮咯！”
萩原研二听到声音回头，眼前定格着一张照片，坐在爸爸肩头牵着妈妈的手，笑的很开心的白鶴枫。
下一秒，照片破碎，他仿佛从高处坠落般，失重了几秒。
再次睁眼他又恢复若隐若现的状态，旁边是蜷缩着从睡梦中惊醒的白鶴枫。
梦是反的，萩原研二摸了摸他的伤口，现实是残酷的，可是哪个是梦呢？
白鶴枫伸出手抓住了月光，而他环抱住了面前的孩子。
眼前的场景消散，他又一次飘在了巷子中。
现实总是瞬息万变。
“森…我喜欢这个名字。”
“你要记住我，我叫森。”
“不要忘了我。”
森？萩原研二蹙眉，稍微凑近了些观察这孩子的容貌，周围的环境却突然变成室内。
面前的新闻播报着，萩原研二愣了一会用手遮住了白鶴枫的眼睛。
眼泪落在地面，地板如水面般荡漾，萩原研二飘在他身后，周围是叮嘱自家孩子注意安全的家长。
只有他的位置是暗淡的。
公园的秋千微微晃动，萩原研二陪伴着他每日坐在这里，直到太阳落山再离开。
橙子味的棒棒糖很好吃，一江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。
温暖的屋子，好吃的饭菜，安全的环境，是很多人在追求的，家。
白鶴枫坐在桌前帮一江补习功课，他的眼睛是明亮且清澈的。
这里的颜色是鲜艳的，萩原研二探出头看着外面的风景，只有这里是带有颜色的，独特的。
眼前的场景缓缓如雾般散开。
看着倒在地上抽搐的男人时，萩原研二是有私心的，他期待着男人就这么死去。
他看着缓过来开始辱骂白鶴枫的男人，眼神逐渐冰冷，可这不是他的梦，或者说，这不是梦。
看着拿着奖学金蹦蹦跳跳回家的白鶴枫，萩原研二也笑嘻嘻的飘在他旁边。
在家门口看到警车时，萩原研二有些诧异，先飘过去查看情况，看着被白布盖着的男人，他有些担心的注视着白鶴枫。
现在的白鶴枫与他们第一次相遇时，差距甚远。
现在的他不善言辞，下意识的胆怯，却仍愿意为自己所求去努力。
乐极生悲、悲极生乐。
萩原研二只是坐在他旁边陪着他，窗外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，暖洋洋的。
温暖的除了光，还有火。
眼前一片白光，再次睁眼看见的是燃烧的屋子。
好人不长命，萩原研二明白了这句话，他飘进火场里想帮忙，没人看得见他，他也救不了人。
过去无法改变，即便是梦也无法弥补遗憾。
渗血的绷带，垂着胳膊哭泣的一江时生，安慰着他的白鶴枫，像是两个被迫长大的孩子，在需要被好好呵护的年纪，面对生活的重担。
萩原研二飘在小小的出租屋里，温馨的小家，手工的小装饰品，似乎生活在逐渐变好。
从温馨的小家转变成暗无天日的学校，反差太大萩原研二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看着把同学按在地上，往死里揍的白鶴枫，这种狠厉的样子，萩原研二还是第一次见到。
这是第三个眼熟的人，那天章鱼烧的老板。
虽说最后被罚回家反省一周，萩原研二看着旁边满脸淤青跟伤口，还折了个胳膊的同学，默默移开视线。
因为成绩，学校舍不得开除他，就只能象征性惩罚一下。
“原来只要反抗就行了吗？”
萩原研二听到他的喃喃自语，在空中的身形顿了顿，非常认同的点了点头。
他被欺负了那么久，收点利息怎么了。
生活远没有电视剧浪漫。
在家休息的七天，兼职的时间变多，就能赚到更多的钱。
萩原研二突然明白，为什么那天回来白鶴枫会抱着他哭泣了。
那天那么浓重的酒气，或许跟这次相同。
白鶴枫跪在桌边，被人拽着头发往嘴里灌酒。
酒瓶越堆越多，萩原研二站在一边眼眶发红，钱很重要，但一定要那么多钱吗？
他不是他，无法对过去感同身受，就无法理解他的想法。
没有人能做到完全感同身受，萩原研二不行，他本人也不行。
就像人无法理解过去自己做的选择一样，人总在变。
在一江时生来接他时，白鶴枫是开心的，或许吧。
那么多瓶酒，抵得上他兼职很久的工资了。
“我记得你讨厌酒。”一江时生背着他，声音闷闷的又很清晰的被他听见“我们一定需要这么多钱吗…”
白鶴枫昏昏沉沉，张了张嘴却也没说什么，有些话不用说出来，他们都知道。
萩原研二能理解的，学费生活费、房租水电，放到成年人身上都是很大的压力。
衣食住行哪里都需要钱，平时生活再节省，两个学生也总是不够的。
看着半夜烧的迷迷糊糊的白鶴枫，一江时生跑前跑后又是喂药，又是弄湿毛巾降温。
“等你好了跟我打一架。”一江时生拧着毛巾，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平常的事。
“哈哈…果然我还是讨厌酒。”
看着颇有一种苦中作乐的白鶴枫，萩原研二眼神暗了暗，手虚握在他手上，即便没有温度也没有松开。